按理说,村民进城是需要交入城费的。只是陵南县太过偏僻,百姓穷困,又闹出了饿死人的情况,去年起倒是不收钱了。
不过该办的过所,还是需要的。
里正姓张,住在西乡东头,与县城离得不算远。
“婶子,里正在家么?”王翠花见院门大开,笑着走了进去。
“翠花来了啊,在家呢,我叫他去。”正在灶屋忙着的婶子探了个出来答。
不大一会儿,四十来岁的张里正从里屋走了出来,问:“是翠花啊,你去城里干嘛?”
王翠花知道这是办过所须得问清楚的东西,自然不含糊。
“昨个听说叶县令的灶屋顶塌了,我和大壮寻思着这两日给她补补,我想着先把家里有的这点黄黏土和稻杆挑去。”王翠花道。
张里正垂眼瞧了瞧扁担里的东西,道:“叶县令待咱们好,你和大壮也是个有心的,你且在这儿等会儿。”
王翠花站在在院里等了一会儿,张里正拿着过所从里屋出来,事情办的很是顺畅。
过所一般能用三十天,这些时间拿来给叶县令补屋顶绰绰有余。
王翠花到了县衙门口时,正巧遇上了要去孙木匠家中的刘麻子。陵南县衙役不过,除去八个分看东西城门的役卒,县里也就剩下三五个巡逻的役卒,刘麻子便是其中之一。
简单说明来意,刘麻子翻看了一眼她的扁担,摆摆手,让她进了府衙。
王翠花挑着扁担进了叶县令院中,又急着回西乡挑些红黏土,来来回回三四趟,将将准备够补顶的黏土。
叶云昭中午回到府衙时,见到的便是这幅情景。
本该在家中吃午食的刘大壮在自己院里和泥,他媳妇翠花则正在收陶碗。
叶云昭站在院门口,微微张着嘴,愣了好一会儿,道:“你们这是……”
“叶县令,你回来啦?”王翠花忙解释,“昨个我们听说您这里灶屋顶都塌了,我和大壮想着帮您把屋顶补补……”
王翠花怕叶云昭误会,连忙补充道:“我们是为了感谢叶县令的耧车,补屋顶不要钱,不要钱。”
叶云昭看着她那张晒得通红的脸、毫无算计的笑容,征愣在原地。
自古以来,人们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,这话叶云昭上辈子也听过。
可她瞧着眼前的女人,如此的质朴纯粹。又想起来到这个朝代后遇到的人,可以说,绝大部分都是善良可爱的。
此时此刻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的一句话:一个人要活得有意义,生存得有价值,就不能光为自己而活,要用自己的力量为他人、为国家、也民族、为社会做出贡献。
如果说先前叶云昭是为了完成原生的遗愿而努力,那么现在她是真真正正地想为陵南县的百姓做些什么了。
王翠花见叶云昭久久不出声,以为是气自己自作主张,她咽了咽口水,鼓足了勇气开口:“叶县令,若是您不喜欢……”
叶云昭回过神,看出了她的不安,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,说:“怎么会?我欢喜的不得了,本想着等耧车全部做好后,再寻人补的。没曾想,翠花娘子想事情这般妥帖。”
得了县令夸奖的王翠花,一改往日的泼辣,脸上倒是显出几分不好意思,道:“叶县令,你若是还有什么要起的屋子,只管跟我说。”
一提起这个,叶云昭想起自己原打算在院子东南角起个浴屋,本想等这段忙过去再说,谁曾想……如今可谓是打盹来枕头了。
“自然是有的,不过怕是要再寻一些人,你们夫妇二人做这些活计太过劳累了。”
叶云昭说着从半塌着顶的灶屋里摸出两个小陶碗,她化了些糖,搅和成两碗糖水端给他们。
“你们先歇歇,现在日头太大了。”
“这这……这……”王翠花看着叶云昭端的糖水,急忙推托。
糖可是好东西呀!
虽然山里头有野甜梗,但那东西也就偶尔砍下几棵,嚼一嚼尝尝甜味罢了。
叶云昭不由她推脱,一把塞进她的手里,只笑着,说:“起屋的事儿,还需要翠花娘子帮忙呐。”
如此,王翠花才接过陶碗,低着头,极为珍惜地抿着糖水。叶云昭转头朝向刘大壮,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构想。
刘大壮向来沉默寡言,不如王翠花八面玲珑,他直愣愣地回答:“成。”
连着两日,叶云昭偶尔去孙宁家中瞧瞧耧车制作效率,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院里和王翠花和泥、劈竹条……
叶云昭日日累得腰酸背痛,进了屋只有一张方桌、两条长凳,连个能舒舒服服瘫着的地方都没有。
晚上勉力洗漱过后,叶云昭瘫软在床榻上,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呼呼大睡,实在是累得厉害。
不过好在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按照她的预期往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