陵南县百姓穷困,琼珍阁的首饰胭脂价值不菲,按理说生意不好。
不过陵南县城中有数十家富户,因此日日来琼珍阁卖东西的姑娘丫头不少,连带着胡婶子的肉铺生意做得也是红红火火。
不过今日有些不同。
胡婶子正奋力撕猪板油时,意外瞧见一位样貌、打扮颇为一般的女子进了琼珍阁,她难免好奇地探头多看了几眼。
许是平常人家的娘子想来琼珍阁开开眼,胡婶子看完就忘,手握菜刀,“哐、哐”几下,将客人要的猪肋排砍下,此肉无油,自然便宜:
“十一文钱,我再送你半个棒骨,你拿回去熬……”
胡婶子话还没说完,琼珍阁便响起一道怒吼:
“贱人!我让你出来!打扮成这副模样是要勾引哪个野男人!”
“抓/奸/啦!”人群中不知何人大叫一声,此话一出,霎时激起千层浪。
最近家家户户都在秋播,实在无聊,好不容易出现了此等消遣的消息,不大一会儿,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就将琼珍阁围了水泄不通。
胡婶子也不能免俗,不过此刻她正忙着剁案台上的半扇猪肉,只得伸长了耳朵,听个仔细。
人群中一会儿传出女人的辩驳声,一会儿传出男人的咒骂声,又等了一会儿,围观的人群突然同时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怎地?怎地?发生了什么?”胡婶子手上割肉,神色好奇,对着买肉的客人急切问。
买肉人身上的衣裳是缎子料,刚从人群中挤出来,蹙着眉抻了抻自己的衣摆,不以为意:“还能发生了什么?男的动人打人了呗……你切这边,这块猪肉肥一……”
买肉人话音未落,胡婶子一刀剁在了肉案上,拔高嗓音:“什么?!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人!”
胡婶子生得是侠义心肠,又整日杀猪,怒目而视时带着一股煞气,倒是吓得买肉人浑身一颤。
她在衣摆抹了下手,对着面前的买肉人道:“麻烦您等会儿。”
她又侧过身,朝一旁的摊贩道:“麻烦娘子帮我守着肉铺,我马上回来!”
随后胡婶子一把提起菜刀,阔步钻进了人群。
“那是人家的家事,何必多管闲事?我还等着肉回去做夕食呐!”买肉人甩了下衣袖,愤愤道。
一旁的摊贩忙开口安抚他,解释道:“胡婶子这人热心肠,见不得旁人受欺负,她家的肉是极新鲜的,你且等等。”
买肉人毫不掩饰面上的鄙夷:“见不得旁人受欺负就去做捕快,卖什么猪肉。”
摊贩叹了口气:“嗐,您有所不知,胡婶子也是个可怜人,她爹娘死得早,自己把弟弟拉扯大的,不容易着呢。”
“小时候两个人没少被旁人欺负,后来胡婶子成了婚,她男人可是大户人家的夫子,本以为日子要越过越好了,谁知那个男人瞧着斯文,醉酒之后竟敢动手打她呐!”
买肉人来了兴致,好奇追问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?”摊贩笑出了声,“然后胡婶子一刀斩了那人的命/根/子呗。”
买肉人闻言只感觉自己/胯/下一凉:“那……那……那她怎么……没……没下大狱?”
摊贩止住了笑,问:“公子不是陵南县人吧?胡婶子这事儿当年闹得那般大,您竟然不晓得?”
“胡婶子本来已经下了大狱,谁知衙门查出被阉那人是雍州搜寻的命案要犯,胡婶子这一遭因祸得福,还得了五十两的赏银呐。”
摊贩指了指店铺的招牌,笑道:“这才有了胡氏肉铺。”
买肉人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珠,脸上硬扯出一抹笑意:“这听起来……倒是同话本般跌宕起伏……”
摊贩瞧见有人来了,忙招待客人,抽空对着买肉人回了句:“谁说不是呢,要我说胡婶子前半辈子吃的苦够多了,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,后半辈子该过好日子喽!你说是不是?欸,人呢……”
摊贩探头往远处看,隐约瞧见一抹鲜亮的缎子衣角,喊道:“公子,猪肉不要啦?”
“胡婶子怎地还没出来?再晚点,这买肉的客人都跑完啦!”
一旁挑选酱油的客人听见摊贩的话,漫不经心道:“嗐,别等啦,胡婶子在里面收拾畜生呢,我瞧着她今日定然要跑一趟县衙了。”
人群之中的胡婶子右手提着菜刀,左手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,斥责道:
“她是你的妻子,你怎能打她!若是真的偷/人,你为何不休妻?况且你辱她偷/人,男人呢?”
胡婶子字字珠玑、咄咄逼人,不像杀猪的屠户,倒像是饱读诗书的女官。
“说得对!”人群里响起一道声音。
“女人偷人就要被打,男人偷人怎么没见过被打的!”
“抓贼捉赃,捉/奸/在床,哪有大庭广众捉/奸/的!怕不是你这狗男人信口雌黄吧。”
方才被扇倒在地的男人抬眼看着人群,面对众多陌生人的指责,只觉得脸火辣辣的,指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来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们……”